去日苦多

“高奚!”封去翳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她,然后突然意识到虺蛇竟也没有发现她的魂魄异常,目含惊恐:“你把般若怎么了!?”

高奚漠然地看着封去翳愤怒的模样,说道:“当然是被我吞噬一部分,不然,我怎么会有她的记忆呢。”

“外曾祖父,从我睁开眼那一刻开始,你就输了。”

“未必。”封去翳惊怒交加,却仍冷笑。

“你要念咒语催动我体内的针?”高奚好整以暇道:“那我不得不提醒你,秦般若的叁魂还被我拘在体内,如果我神识一灭,我保证她也永不超生。”

她的双眸比寒冰更迫人,“也不只是秦般若。”她伸出指尖,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腾空而起。

那是灵魂燃烧的模样。

“不,不!”封去翳声嘶力竭:“你住手!”

高奚不为所动,他却再没有半分犹豫,竟给高奚磕起头来:“求你放过她!求你!”

他用劲之大,地板上逐渐有了血迹。

高奚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五指并拢,熄灭了法术,只余一缕幽光掌握在手间。

“可今时今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高奚幽幽道:“如果你没有作出那么多阴损歹毒的事,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而她们也不会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无法安然转世,外曾祖父,是你的执念害了所有人。”

封去翳趴在高奚的面前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如同一只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

“我害了你?”他低低笑起来,笑声恐怖而沙哑,“那是谁害了我呢?是谁!?”

他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充血,充满了怨毒:“我的妻子无辜枉死,灵魂被邪气入侵,变成十恶不赦的恶鬼!你说,为什么没有那么多有心人去救她?我的女儿被人折磨了十几年!她又有什么错?!”

说罢他即刻气血翻涌,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彻底委顿。

“既然生前坎坷,又为何让她们死后难安?”

高奚蹲下身子,将手伸到他的面前,“这是她们的魂魄。”

她的掌心中有两团光互相纠缠着,虽不明亮,却脉脉温存。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秦般若的魂魄被收服过一次,险些被炼化,而我祖母的魂魄本就不具备化鬼的潜质,如果再不入轮回,恐怕她们就要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了。”

封去翳凝视着这两团魂光,双眼酸涩,却无泪可流。

“我如何不知?可地府不会收她们的,我填补了太多人命做阵法,害得她们也受到了牵连……”

高奚叹道:“一步错自然步步错。”她收起魂魄,定定地看着他:“我带她们去泰山,想办法送她们进轮回。”

封去翳微微睁大了眼睛:“你……”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封去翳抹掉嘴角的鲜血,森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相信我?”高奚嗤声道:“不如说,我是在威胁你。你不照我说的办,我会立刻碾碎她们的魂魄,别怀疑,我绝对下得了这个手,但要是你能听我的话,我也愿意成全她们一次,明白么?”

她冷笑道:“你没有选择,就像你也从未给过我选择一样。”

“……”

封去翳从怒火中烧地仇视着她,到终于平静下去,他哑着嗓子问:“你是如何从那个世界挣脱的,我明明已经察觉到你心甘情愿留在那里了,还有……你究竟从哪里来?”

高奚没有立马回答他,只是转身走到贴着封印的柜子前,将父亲和伯父伯母的魂魄取出来,然后拿起角落里用五毒炼制的毒酒,泼在房间里的每一处。

封去翳握紧了拳头,却明白他再无力阻止。

高奚端起蜡烛,回头对他平静地说道:“一息生而万魂共生,一念灭而万念俱灰。”

封去翳惊诧地看着她:“你……这是谁教给你的……不可能,家族只剩下我和般若才知道这个秘密,你是怎么掌握的?”

高奚步步逼近他,烛光把她白净的脸照得明明灭灭:“对,这不是我第一次的人生,被你换掉命格后,我已经被毁了一次,自然,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你做的。这个秘密流传这么久,但拥有这条血脉的人却不是谁都能自由地从这个世界转移另一个世界,外曾祖父您也只是拥有“窥探”别的世界和把人的魂魄强行送到一个你编织的幻境的能力而已。”高奚冷笑一声:“父母和乐?一生平安顺遂?你未免把我父母想象的太美好了,就算再投胎一百次,他们也不可能善良平静地度过一生……不过托你的福,我在那个幻境里彻底联通了多个世界我。如此,再制造一个欺骗你的灵魂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封去翳从惊愕中回神,然后无可抑制地发笑,笑得涕泪横流,他恨声道:“可笑,可笑吧!般若,我们家族中出了近五百年来唯一一个能掌握这个秘术的人,可她却是那条肮脏血脉的种!”他擦了擦和眼泪一起流下来的鼻血,颓败又阴毒地凝视着高奚:“原来我看见那个叫齐越的男人不是在超度你的魂魄,而是在献祭自己的生命,为你打开回到过去的路,你以为就靠你自己就能回溯?天真,必须有人命作为牵引,不然任凭你再厉害,也只会失落在时间的碎隙中。高奚,你活了下来真是……”他狰狞笑道:“真是害人不浅。”

高奚低下眸子,烛火在她眼底跃动:“是,你说的不错。”然后她将蜡烛往后一扔,火焰碰上了酒精,屋子没多久就笼罩在一片沸焰中。

“就让我们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好好赎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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