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比如上一次他吐了一地,几乎连胆汁都呕出来了,整个人的身体不住颤抖。他想哀求,却不知道自己要哀求什么,只余下空落落的苍白。

他的脑子里只残留一种完整的情绪,那就是恐惧。

仿佛是绝望的补偿,又或者是兰斯在寻求安慰。

他梦到塞拉斯的次数也在一次次增多,有时候是在塔菲索亚,有时是在教堂,甚至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们是在德约塞城。他们多数时候只是在散步聊天,聊着一些平时根本不会聊的事情,比如吃饭的喜好,睡前的小习惯……

那天,他们在梦里行走。

每走一步,地上都会微微荡开光芒。那是一片透明的地带,仿佛是没有任何防护地走在高空上,可是兰斯隐约觉得,透明的屏障底下有着什么东西。

在兰斯第三次无意识地看向地底的时候,塞拉斯无奈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年轻教士……男人的手指扣住了他血脉跳动的地方,这姿势不比从前亲密,可莫名让兰斯有点微燥。他往后退了两步,嘟哝着说:“人会梦到自己没见过的地方吗?”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兰斯为什么觉得这是梦?”塞拉斯轻笑起来,“不过,既然是梦,又何必在意这些?”

是啊,兰斯也奇怪。

他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是梦?

兰斯:“学长,你知道这地下是什么东西吗?”

塞拉斯:“你很好奇?“

“出现在我梦里的东西,梦主不能好奇吗?”兰斯反问。

“这是安纳托利亚。”塞拉斯似乎觉得兰斯的语气很有意思,笑意更深,“你要是好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话音刚落,兰斯瞬间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坠空感,脚下那层透明的屏障好像在突兀间就失去了踪影,他不受控制地坠|落。

就在那种强烈的窒息感里,兰斯看到塞拉斯跟着跳了下来。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舒展开,很快就抓住了兰斯的衣服,继而将他抱到了怀里。

耳边风声呼啸,兰斯却被牢牢地抱住。

是保护,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禁锢。

兰斯下意识揪住了塞拉斯的衣领,大声地说:“学长,我们不会摔死吧?”

“你不是说这是梦吗?”塞拉斯低低笑起来,“既然是梦,兰斯,你在梦里,不应该无所不能吗?”

……是这样吗?

兰斯试图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以及他们现在的情况。

然后,奇迹发生了。

他们的身体真的慢慢停了下来,就这么轻飘飘地留滞在半空。

“兰斯,低头。”

兰斯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塞拉斯的胳膊往下看。

在那层透明的屏障消失后,那朦胧的阻隔终于消失了……那是一座繁荣、精致的城池,不知道是哪位巧人工匠设计的,整座城池有着一种流畅的美丽。

兰斯屏住呼吸看了好久,才缓缓地吐气。

“我现在怀疑这是我的梦吗?”他轻声,“这看起来更像是学长的梦。”

嘎吱――

兰斯没发觉,可是塞拉斯听到了那一声不该被听到的声音。就好像这个梦境在惨叫,在哀嚎,试图提醒着梦主……

这个梦已经被入侵了。

塞拉斯:“说不定,这就是兰斯觉得安纳托利亚会有的样子。”

兰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兰斯并非不喜欢。

安纳托利亚很好看。

如果这是真的安纳托利亚,那他真的会有一种淡淡的惋惜……这样精美漂亮的城池,就那么消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

虽然对比神明存在的历史,安纳托利亚只是再年轻不过,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城池,但再一想血祭之月出现也不过在百年前,那种奇异的惆怅感就再一次蔓延上来。

塞拉斯的胳膊下滑,扶住了兰斯的腰。

“既然喜欢,就看得再清楚点。”

风仿佛也成为了温柔的暖流,吹动着他们的身体,任由着他们轻盈地坠|落下去,在跌落到极致前又倏地飞起来,沿着低空掠过无数古朴华丽的建筑物。

兰斯看到了人。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或是在街上行走,或是在屋里看书,或是在作坊冶炼,或是在训练场锻炼……他们在大笑,他们在悲伤,他们在恐惧,他们也在哭泣。那么多那么多的人被停滞了时间,暂停了在这么一瞬。

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人生,也随着那场灾难被完全停住。

整座城是那么漂亮,那么璀璨。

整座城也是那么冰冷,充满了死气。

“那是什么?”

兰斯轻声问。

在掠过一大片低矮的建筑物后,兰斯倏地看到了一座漂亮圆润的高塔。它真的非常精致美丽,哪怕是在白昼都散发着莹莹的微光。

“那是曾经无暗之锁的神塔。”

嘎吱――

在塞拉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奇异的、无法听清的哀鸣再度响起,整个梦境剧烈地动荡了起来。

兰斯喃喃:“……无暗之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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