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
于是,小白兔轻巧地跳到床上,悄悄地靠在皇帝的身边。
此时的钟傅璟已经彻底睡熟。
他平稳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神色也比刚才缓和了些。
然而他平日里也皱着的眉头,此刻依然没有舒展,想必那伤口怪疼的。
小白兔在皇帝的身边团起来,脑袋挨着皇帝的肩膀旁靠了下来。
他忍不住抬起爪子,轻轻拍在皇帝的肩头。
云珺心说,皇帝,有御医的特制药,还有那么多人在担心你,一定没事的,很快就能好了,只是过程可能会痛苦些
他闭上眼,心想自己就睡一会儿,等听到白茯来唤皇帝喝药,他就马上跑回到柜子上去。
他就是陪一会儿皇帝而已,绝对没有听懂汤御医的话!
云珺心里装着这件事,也就真没睡着。
过来好久,他嗅到了汤药的味道,便知道白茯要进来了。
他马上提起精神,顺着床头,重新趴上了柜子。
他看着皇帝喝完汤药又躺下,再打算下去时,余光看到桂清遥走了进来。
桂清遥站在屏风后,拱手道:启禀陛下,朱鸿槐及其全家九十八口人全部抓入大牢,而与朱鸿槐有密切往来的十几名官员,也已经连夜禁足在其府内,等一一审问。
钟傅璟睡了一觉,精气神看来还算不错,他招呼桂清遥进来说话,又道:还好太尉站在朕这边,有他帮忙,朕这次才能一夜抓住所有人。
桂清遥点头:太尉同太师一样,在朝廷中素来是不站队的,尤其他手握重兵,行为处事更要小心。此前他得知那些离开他的手下,纷纷转投朱鸿槐势力,他自己也很担心,生怕皇上对他有所误会。今日他有机会证明自己清白,自然是要表现他的忠心耿耿。
钟傅璟:朝廷中还有其他为朕所用的臣子,你按照上回朕给你的名单,尽量安排他们处理朱鸿槐的事,等事后朕便可依次论功行赏,提拔他们。
桂清遥拱手道:微臣遵命。
交代完公事,桂清遥还没走,他语气温和下来,询问起皇上的伤势。
虽然昨晚他没有跟随皇帝入宰相府,但在府外等候时,依稀察觉到府内情况紧急。
钟傅璟抱着手臂,称没多大碍,不过就是留点疤的事。
可皇帝是龙体,想到这里,桂清遥还是很生气,说只是一刀要了那打手的命,真是太便宜他。
钟傅璟的情绪却是不错,说有这一刀在身,他就算查不到任何线索,,也能直接诛了朱鸿槐九族。
桂清遥点了点头,这便说不打扰皇帝休息,马上离开了后殿。
白茯服侍钟傅璟再一次睡下,也跟着走了出去,屋内恢复了此前的安静。
趴在柜顶的小白兔,听刚才皇帝说起昨晚在宰相府内的事,不免心惊肉跳。
那一条伤口如此触目,让皇帝说来却像是被自己咬一口似的小事。
小白兔叹着气地爬下柜子,重新落在床上。
他观察了皇帝好一会儿,确定皇帝已经睡着后,这才慢慢地靠过去。
他想,自己再陪皇帝这么一次。
再等下一回皇帝醒来喝药,他就该回兔子窝了,毕竟毕竟他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云珺像刚才那样,在钟傅璟的身边趴下。
他以为自己依然像刚才一样,赶着白茯来给皇帝送药前离开龙床。
可这一回,不知是因为从昨晚起,小兔子压根没怎么好好睡觉,导致困意上头;还是因为他听到宰相和他相关的人,全都抓了起来,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小白兔的脑袋刚低下去,一下子就睡觉了。
而且这一次,睡得比皇帝还沉。
就看小白兔浑身慢慢放松下来,身体一起一伏,嘴巴微微张开,四肢舒展开来,完全一副与天地无争的模样。
甚至,等钟傅璟这一觉睡醒,得喝药的时候,小白兔根本没有醒过来。
来送药的白茯,压根就没发现兔子,还是皇帝起身时抬手,才摸到的小白兔。
就看到小白兔翻着肚皮,仰面而睡,小爪子摊开在两边,整一个四仰八叉。
钟傅璟笑着,对白茯嘘了一声。
他迅速端过药来喝完,让白茯不要出声吓着小白兔。
白茯乖乖点头,笑着退了出去,甚至忘记关心皇帝的伤势还疼不疼。
他端着药碗走出后殿时,心想疼肯定疼,但皇帝肯定也不在乎。
刚才皇帝见到小白兔睡在床上时,马上浮现的笑容,连眉头都不皱了。
早说皇帝喜欢这只兔子,有兔子在身边,皇帝伤口好起来一定特别快。
钟傅璟很小心地躺下来,生怕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吵醒躺在自己身边的兔子。
此前好几次,这小白兔都不肯睡在他的床上,让钟傅璟一度怀疑,自己的龙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讨小白兔的喜欢?
他让白茯将床上的被褥床套换了一遍,小白兔还是不肯待着,他搞不懂,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今天,小白兔竟然主动爬上了床,还挨着他身边睡觉。
尤其是睡姿如此豪放,便是说明小白兔彻底信任他。
钟傅璟慢慢抬起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圈在小白兔的身边,身体向小白兔靠拢,仿佛将小白兔抱在怀里。
小白兔突然动了下。
钟傅璟吓了一跳,浑身僵在那里,以为吵醒了小白兔。
但小白兔非但没有醒来,他更是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浑身团起,紧靠在的手臂旁。
钟傅璟松了口气,这才躺下去。
他看了小兔子一会儿,想今夜这一晚,他会特别好睡。
初月如眉,夜深人静,屋子里静悄悄。
刚过子夜,轮班的宫人正在交接。
没人注意到,后殿的雕花镂空屏风后,忽然冒出淡淡的白光。
那光忽明忽暗,只亮了三两下,突然暗了下去。
若不进去瞧,谁也不会发现什么。
而睡在床上的皇帝,突然觉得他的手臂有点沉。
不是受伤的那条胳膊。
第25章25.这一夜变成人时在想什么?
钟傅璟在睡梦中,梦见一番光怪陆离的画面。
一会儿是朱鸿槐哭诉老臣冤枉,一会儿是云太师磕头感激他手刃凶手。远处,朝廷臣子跪成一排,捂脸哭泣。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送别太师的那天,他站在高处,看到很远的地方烟雾缭绕。他的怀里本该抱着小白兔,可他低下头,怀里空空如也。
他的小白兔呢?!
钟傅璟茫然四顾,到处寻找,却不见小白兔的身影。
心头瞬间涌出焦急,萦绕着让他无法呼吸。
钟傅璟倏地惊醒,喘着气,心想会做这种梦,莫非是因为伤口太疼了。
身上的刀伤,他实属无奈。
想不到宰相的打手,每一个身手不凡。他已经带上充足的手下,局面还是异常艰难。他对上那些亡命之徒,挨上一刀都算走运。那些人不要命地向他扑来,若非几个影卫抵挡,身上起码得多生出五六个刀口。
现在伤口疼这么久,倒也疼习惯,疼麻了
可他也没想到,睡了一觉,不止是左手疼麻了,右手也麻了。
钟傅璟动了动,震惊地发现,他的右手抽不回来了。
窗外,一阵清风吹开窗纱。
连廊上挂着的灯笼轻轻晃动,烛光随之照进来,落在龙床上。
钟傅璟低头看去,隐隐夜色中,有个人睡在他身边。
那人散着长发,就枕在他的手臂上,全身蜷缩起,隐约间像是只兔子的模样
他是皇帝,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事。
岂能有人潜到他的身边,竟无人知晓?连他本人都没察觉?!
而且,他的小白兔呢?!
小白兔云珺,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其他的小兔子,饿了就要吃,困了就得睡,不会像他这样,明明累得要命,却强撑着不睡觉。
一回两回,让云珺撑了过来,再多一回,哪里还撑得下去。
尤其是皇帝的龙床又软又暖和,比他兔子窝的软垫还要舒服。
云珺睡意上来,竟然挡也挡不住。
什么要注意白茯,什么要趁着皇帝醒来前离开,这些想法统统抛到脑后。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脑袋。
唔云珺忍不住想,他就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他马上就醒马上就
他恋恋不舍地从睡意中清醒过来,抽出垫在脑袋下的小爪子,慢慢揉了揉脸
陌生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再睁开眼,昏暗中他看到了一双手,是一双人手。
他猛地坐起身,那双毛茸茸的兔爪子呢?!
窗外模糊的灯光照耀下,他看到的是属于自己的那双手。
细长的手指,干净的指甲,手背处的青筋有些凸起,再往上,光洁的手臂,浑身上下
他看着属于自己的,熟悉的身体,竟不是原来那只小白兔。
这怎么回事?
难道他回到府中了?
其实没有什么大火?他也没有死?他的家人都还在?他
他眼角瞥见一道寒光,一个冰冷的物件抵在他的脖子上。
身后,来自钟傅璟的声音。
钟傅璟:你是何人?!
云珺回过神,原来不是他梦醒,他还在皇宫,身边正是皇帝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云珺意识到发生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他变回人了!
钟傅璟冷厉的声音压迫而来,朕在问你话!你为何还、还不穿衣服!
云珺哪儿知道!他倏地害羞起来,下意识抱住龙床上柔软的云锦缎被,遮住下半身。
他面向皇帝,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的,是一柄匕首。
钟傅璟对面前这人的态度,感到些许愤怒。
他稍用点力,刀刃便抵在喉结上,再往前近一些,必然要血溅当场。
皇、皇上你听我解释。
可云珺好久没有开口说话,才刚说两个字,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他连忙捂住嘴,往后躲开,轻轻咳了两下。
钟傅璟下意识以为他要拿凶器,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反手用力将他压在床上。
可他有些惊讶,面前这个人,怎看都该是成年人,却轻得一只手都能拽起来
钟傅璟捏紧匕首,顶在对方的下颌,心里越发奇怪,他没有反抗,身上更加没有凶器。
而云珺只觉一阵头晕眼花,等睁开眼,钟傅璟的脸近在咫尺,带着怒意。
钟傅璟压着他的双手,弯下腰来,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了他。
钟傅璟依旧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云珺小声道:说、说出来你应该不会信
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这极其渺茫的可能,刚好发生在他的身上。
云珺说:我是你、你的那只小白兔
他说了出来,不仅觉得皇帝不会信,他自己也觉得挺羞耻的。
谁会相信,兔子大变活人这种稀奇古怪的事?!
钟傅璟更是用力地摁住他的手腕,敢诓朕?!
云珺吃痛地喊了一声,瞬间眼眶泛出红色,我没、是真的
窗外,交班的宫人给灯笼换上根新蜡烛,明亮的烛光照了进来,落在云珺的身上。
见他一脸惊恐又害羞。
白皙的肤色下,冒出的血色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再到肩头。
而钟傅璟和他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云珺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双手被皇帝压得生疼。
他着急忙慌地解释:是真的!皇上,我真的是那只兔子之前我是不小心,在床上睡着了
云珺哪能想到,自己能睡得那么熟。
他心里着急万分,皇帝要了他的命倒也算了,反正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
可皇帝不能不信他呀!他真的就是那只兔子!
见钟傅璟眉头越皱越紧,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云珺更是慌张。
为了让皇帝相信自己,云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云珺慌忙说:皇上,你曾对我说过,你是孤家寡人,找不到人说话,发牢骚你还说,还说你要找一个心爱的人,你只想与这人一起相守一生
钟傅璟听到这话,着实一愣。
这话他就连老师桂清遥都没有说过,一直藏在心里。
他也确实只对小白兔说过这番话。
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难道他真的是小白兔?
钟傅璟从怀疑变成困惑,打量了身下之人好一会儿。
钟傅璟略略挪开匕首,问:你还知道什么?
云珺绞尽脑汁,便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你说我是仙兔要我保佑、保佑你,成功抓住宰相
还有很多很多可是云珺一下子都想不起来了。
他所有的念头,就是要皇帝相信,他就是那只小白兔呀!
慢慢地,皇帝直起腰,也收回匕首。
钟傅璟匪夷所思地看向他。
云珺尴尬地撑坐起身来,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拉紧了些。
小白兔?钟傅璟突然喊了他一声。
啊?云珺露出茫然。
匕首在钟傅璟的甩出个花来,塞回了枕头下。
云珺瞥了一眼,心说不亏是皇帝,枕头地下藏匕首,倒也能睡得着。
而皇帝还在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刚才,钟傅璟一度怀疑,这人可能是为了宰相,来刺杀自己。
但没有杀手会见到人不动手,还地躺在目标的身边。
尽管眼前的事情再怎么莫名其妙无法理解,钟傅璟好像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放松下来,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
见皇帝脸上浮现出疼痛,云珺心里也跟着着急。
明明自己还受着伤,可刚才的动作那么麻利,那么不管不顾,让人丝毫看不出他是个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