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第104节

兄长粗喘着嘶吼,喉咙却只能发出类似老旧收音机无法搜寻信号时的呻.吟,整张脸摩挲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眼角沾满毛屑与灰尘,痛苦至极。

凌思岸在地上与自我扭打起来,扑腾、翻滚。

凌意舶歪着头。

视线中的止咬器挡住了他的小部分视野,银白色的金属质感在走廊窗户泄进的月色下发光。

挡住了。

他抬手,动作粗暴地取下止咬器。

用来支撑扣住耳后的束缚带被没有任何技巧地取下,皮质束带“啪”一声断了。

耳朵有点疼,但没关系。

现在能看得很清楚。

“……”

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凌思岸的表现,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思绪模糊,他莫名想起来晚上在澹湖被捞起来的小金鱼。

金鱼在网中干涸搁浅时的挣扎,就是如此。

步调一晃,凌意舶站不稳身体,扶住墙壁,思绪一片混沌……

他不耐地扯开领口。

纽扣一颗、两颗、三颗,顺着他腹部往下坠,跌落到地毯上,滚了两圈,落到凌思岸挣扎的手边。

凌思岸捏住那枚纽扣,声线已然嘶哑:“弟弟,弟弟……求你……”

凌意舶充耳不闻。

或者说他根本就听不见了。

他抬手脱掉衬衫,凌意舶极为迫切地将脸埋进了衬衫里,狠命呼吸着那股海水气息,大口喘着气。

他如从山崖间即将坠地的人,拼命够住了一支伸出峭壁的新绿枝丫。

头疼得快要爆炸。

凌意舶抬脚,踩上了凌思岸伸过来求饶的手背。

“小舟……小舟……”

书房内传来拍门板的声音,力道不大,夹杂着中年女人无助的哀求。

妈妈。

是妈妈吗。

凌意舶大脑混沌,手一顿,心下剧痛,稍有些不解地皱眉。

为什么妈妈要叫他?

门板依旧在响,眼前的凌思岸蜷缩着身子拼命发抖,已经快软成一滩烂泥。

拍门声变得三短一长,凌意舶又听见一声清亮尖锐的男声在疯狂呼喊:“小舟――!!!”

第72章下山

夜雨瓢泼。

山路湿滑。

陡峭的盘山公路上,几辆车首尾相连、蜿蜒蛇形,大雨涨破黑夜,一束一束的线形水柱砸向地面,轮毂碾过波浪,惊溅起满地水花。

楚漾靠在车窗边,怀中抱着已昏迷不醒的凌意舶。

“小舟。”他喊一声。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呼吸滚烫,眉心拧着,正迎接着一场难熬的高热。

凌意舶本来也正处于易感期。

s级alpha控制不住容易紊乱的信息素。

凌意舶是陈迦礼从别墅里背出来的。

等上了车后,陈迦礼和乔鸣又去匆匆指挥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保镖们。

凌思岸昏迷抽搐,被他自己手底下的人急急忙忙抬上了车。

赵镜如吓得快昏厥过去,哆哆嗦嗦地喊送医,指着楚漾欲言又止,只哭着说救救他们。

alpha信息素对冲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简单来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楚漾能猜得到,凌思岸肯定也没有想到过凌意舶会下手狠决到这个不顾亲兄弟情面的地步。

可是,楚漾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只顾得上凌意舶。

车身摇摇晃晃,连带着楚漾的意识也随雨水蔓延浮沉。

空气中充满了水分,潮湿的粘稠感一浪翻涌过一浪,如口鼻被摁入了海水,堵得他喘不上气来。

指腹抹过凌意舶滚烫的脸颊,楚漾蹙眉,抬头朝窗外看去。

由于下着暴雨,车队行进很慢,每辆车都打着双闪车灯,闪烁刺眼。

他闭了闭眼睛,又听手底下的人指挥道:“跟上!”

“快,快!”

“乔鸣,跟这边!”

是陈迦礼和周渡的声音。

“鸣哥!”

有人气喘吁吁地来到车边,一边追一边跑,手指紧扣在窗沿,丝毫不顾自身安危,“大,大少爷快喘不上气了,一直在后座打滚惨叫,夫人,夫人说得直接送医院……”

“送,”楚漾镇定下来,“亲兄弟起冲突,总不能够一个真弄死一个,到时候谁都交不了差……”

那保镖看着年纪小,才来集团估摸没多久,对楚漾还不太熟悉,一听楚漾发号施令,下意识去看乔鸣。

乔鸣点头:“听他的,送。”

“是!”那保镖忙不迭跑回自己车上。

乔鸣坐在副驾驶位上,转头望过来的眼神满是担忧,“楚首席,你……”

楚漾冷声质问:“你刚才在书房,为什么拦住我。”

“那是二少爷的意思,”乔鸣不敢去看楚漾的眼睛,“这几年我跟他太久,他一个眼神想要做什么,我能明白。他不想让你被夹在兄弟二人中间,所以……”

楚漾接话:“所以就让你把我控制住。”

乔鸣无言以对,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你现在……你好点没有?”

“嗯,别紧张,”

楚漾深呼吸,知道乔鸣本质上只为凌意舶一人服务,也无心过多怪罪,叹一口气,“我们现在先想想对策。”

乔鸣思忖几秒,迅速应答:“夫人在大少爷车上,说要陪着去医院。”

楚漾幅度轻微地点点头,只答:“应该的。”

毕竟凌思岸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比凌意舶严重多了。

乔鸣继续:“二少爷这边情况看起来还好,应该只是昏迷……但我看,大少爷那边已经有人报给监察处了。”

楚漾道:“监察处联系你了?”

这时候,送完蓝宝石后就已经动身前来昙山的梁时予也到了。

梁时予下车,站在雨中疯狂招手呼喊――

“乔鸣!”

“车速减慢,”乔鸣指挥司机,“靠边。”

梁时予也将车停靠在一边,伞都没打,淋着雨跑过来。

他满头分不清是汗还是雨水,上气不接下气道:“鸣哥,楚首席,监察处来电话了,说一个小时后他们会派人来漫合。”

s级alpha在易感期时受监察处监管,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用信息素施暴压制的情况。

更何况是在易感期。

失控的局面会使这位s级alpha变得更加危险。

可能凌意舶即将面临一段时间的预后监管期,要求足不出户,只能由伴侣照看。

乔鸣担忧道:“二少爷他……”

“叫医疗组到漫合待命,”楚漾挽起袖口,在凌意舶的颈窝处试了试温度,又捋开领口衬衫,探进去摸了下腺体的肿胀程度,“应该问题不大。”

上次身处于易感期的凌意舶只暴露出了脆弱,易怒和失控这些敏感点被楚漾的安抚完全遮盖住了。

太大意。

他们一行人都完全没想到过凌思岸会在中秋节前后来探望赵镜如。

“你呢,”梁时予突然出声,站在副驾驶的窗户边往后排望去,“楚首席,您怎么样?”

“我没事。”

楚漾反应平淡,听出来他话中有话,现在完全不对自己omega的身份再做遮掩,“我再打两针,能扛得住。”

梁时予眼睫垂着,密密麻麻的水珠往下噼里啪啦地砸去,又开口:“但是,您……”

楚漾眯眼,出声提醒:“梁时予。”

“我……”

梁时予抬手狠狠抹掉砸进眼中的雨水,颇为关切,还想再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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