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第22节

楚漾笑着,那么他的眼底应该是无尽的深蓝色,和他名字一样,波光粼粼。

五年前第一次见面,凌意舶就从楚漾那张脸上看到过两个字,清纯。

凌意舶突然后悔今天送了那么多墨镜。

等下他要让周渡他们把那些墨镜全部退掉。

楚漾露出眼睛就是最好看的。

当事人楚漾也想不通凌意舶抽什么风要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一副墨镜?

挡视线就算了,脸上出汗,又黏又腻,墨镜还会往下滑,李观棋抬手做了好几次扶眼镜的小动作。

还好楚漾鼻梁够挺,暂时没有这个烦恼。

船开得不晃,三人再次挥杆下水,都没穿救生衣。

谢崇珩和应逐潮站在垂钓的区域,凌意舶偏就要跟保镖们凑一块儿。

他直接跨坐在船舷上,一只手执钓鱼竿,一只手抓着身前的银色扶手,太过于随性没个正形不说,还根本没半点儿认真钓鱼的意思,完完全全就是故意来秀大腿肌肉的。

远处各种船只交错滑行在海岸线上,如此宏大的海景平时难见。

楚漾都不用试探,绝对有爱开小差的人在借着戴了墨镜看风景。

原本坐在右舷上的凌意舶动了,上半身往外猛地倾斜!

几乎是同一时间,只有楚漾一个保镖箭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还没等楚漾的手碰到凌意舶,凌意舶又坐正了,得出结论:“你果然在看我。”

他眼里笑意甚浓,手上把握着的钓竿又回归一个漂亮的弧形。

蓝色的海像一块绸布,阳光在平静的海面上照出似月清辉,映得他一张年轻又张扬的面孔愈发敞亮,也不知道在钓鱼还是钓人。

楚漾愣了下,恢复站定的姿势:“这是我的职责。”

从果盘里挑了颗青提出来吃,凌意舶正想说点什么再逗逗楚漾,结果转眼看见谢崇珩和应逐潮拎了钓竿从外边的板上下来,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跟你俩玩儿真没劲,一个不吭声,一个在这儿玩花样垂钓。下回我约几个omega过来,最好都不穿上衣,往沙发那儿一躺,准比你俩养眼。”

谢崇珩嘀咕几句,取下一条咬钩的鱼,随手往桶里一扔。

插了充氧泵的活鱼桶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应逐潮也取下自己的鱼,学着谢崇珩的样子往桶里扔。

那条鱼大得差点儿把活鱼桶掀翻,他带的保镖一下子蹲下身按住活蹦乱跳的鱼,鱼尾飞溅起的水几乎是弄到了全场所有人身上。

“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厉害啊潮哥!”

应家的保镖们很捧场,情绪价值拉满。

陈迦礼也不甘示弱,带头鼓了下掌,又看向自家少爷,“二少爷你也加油啊!”

“嚷嚷什么,”凌意舶心情也好起来,下巴往钓竿一抬,“我的鱼一般压轴出场。”

唯独谢崇珩黑了脸,知道应逐潮这货摆明了“羞辱”他呢,抬手对应逐潮比了个中指。

应逐潮把钓竿一放,取下手套,第一步走向谢崇珩迎接挑衅的步子还没走出来,他家保镖已经挡在身前了,气势瞬间从一米八八变成八米八八。

应逐潮抬手止了他们的动作:“算了,谢三公子跟我开玩笑呢。”

“是。”两人恭敬退下。

谢崇珩倒是不怕,他身旁还有凌意舶在。

他说:“天天就知道拿你保镖仗势欺人,我这边还有楚漾呢。”

凌意舶完全是看戏的心态,一边笑一边摇头。

被点到的人也笑了笑。

楚漾的背脊一下挺得直直的,无声地表明了立场。

在任何极端环境下,雇主的好朋友就是他的好朋友!

刚叼上烟,谢崇珩的烟被凌意舶夹走了,烟被放到旁边的小方桌上。

凌意舶的手指敲了两下:“别在我船上抽烟。”

“不就打了个嘴炮么,”谢崇珩白他一眼,“我说的白净漂亮的omega,难道你不喜欢?”

不等凌意舶说话,谢崇珩又说:“噢,你的确不喜欢。我觉得你对beta更感兴趣。”

旁边一直在专心钓鱼的应逐潮没忍住笑了下。

凌意舶瞟了眼戴着墨镜面色不改的楚漾,抬手捏住谢崇珩脖子边的一块肉,咬牙切齿的:“下次出海你来开船。”

不等日落,一行人结束了三个小时的海钓活动打道回府。

凌意舶和应逐潮都在海边长大,对钓鱼轻车熟路,反倒是谢崇珩吹得厉害还没钓几条。

谢崇珩搂着鱼竿靠在车边,看几个保镖把十来斤重的装鱼桶从车上端下来,冲楚漾一指:“你看那条!”

如果楚漾没记错,那是一条凌意舶钓上来的小飞鱼。

通体钴蓝色,群青纹理,鱼雷形状,胸前展开一对小翅膀。

“听说这种鱼一般只有夜钓才看得见,凌二运气真好啊。”谢崇珩道。

“我没见过。”

楚漾蹲下来看那条被透明渔网包裹起来的,奄奄一息的小鱼,伸出手指碰了碰它滑腻的双鳍。

“这是它的胸鳍,也就是‘翅膀’,”凌意舶扫一眼,“这种鱼可以在水底下攒积足够的力气,靠胸鳍脱离水面,在空中做短暂的滑翔。”

楚漾惊异于那种梦幻般的触感,低声叹道:“好神奇。”

“小时候我陪我爸出海,晚上一个人睡不着坐在甲板上,会看到有些小飞鱼迷路,飞得自己撞上我们的船。”

凌意舶也蹲下来,手指点了点它短小的叉状尾部,“但我没见过这种蓝色的飞鱼。”

楚漾的眼神还拴在这条小飞鱼上。

凌意舶抬手一指,诧异,“你这么喜欢?喜欢就养起来好了。”

要知道,在外除了保护对象,楚漾几乎不会把目光焦距放在另一个物体上超过二十秒。

养在你的鲨鱼缸里是吧。

楚漾没理他,凌意舶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些不悦,“我意思是再买个小鱼缸把它放你房间里。”

“不用,还是放生吧,”楚漾眼底光芒纯澈明净,“让它继续飞,飞高点儿,飞远点儿。”

入夜,温姨将所得鱼获做了一桌子海鲜作为晚餐。

香煎杂鱼、豉油青衣、港蒸鲈鱼……

什么都有,还有一道菜是体型偏大的石斑鱼做了姜葱清蒸。

谢崇珩玩儿累了,还要开车回首都,饭都没吃上就先走了,凌意舶伙着应逐潮在负一楼打枪战游戏、看f1锦标赛。

保镖与雇主不同吃,楚漾先走进厨房看温姨忙完没有,能不能早点盛饭。

温姨见楚漾来了,眼睛笑成一道桥,可劲儿稀罕他,“小楚,少爷打回来的鱼获太多了,就他们两个肯定吃不完。少爷刚才说也分点儿给你们保镖吃,你先来点儿?我给你切鱼腹上最嫩的一块肉!”

身体档案是集团出具的,连带着福利院给的先天资料,楚漾也不能完全确认每一项数据都保真。

他看了会儿那尾卖相极为可口的清蒸石斑鱼,摆手:“算了,我真吃不了。”

“小楚,你一直都没吃过海鲜?”温姨有些遗憾。

“吃过。”

楚漾想了想,吃过海虾,也吃过鱿鱼,吃完只是胳膊上有点儿痒,起一点点面积不大的小红斑,医生说他身体素质够好,抹点药膏就行了。

“那应该没事的,”温姨劝道,“听不吃饭就走了的那位少爷说,这条石斑鱼可是凌二少爷费劲力气钓的,尝一点?”

凌二钓的啊。

那好吧。

就……尝一小口?

“行。”

楚漾耳根子软,妥协了,递过去餐盘,顺手把另外的餐盘都拿过来,“给他们也盛点儿。”

凌意舶和应逐潮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应逐潮带的贴身保镖被派到门口轿车上去候着了。

想了想应该也没什么危险,楚漾便让另外三位手下回房间各自早点休息了。

在客厅大门入口处站了半个多小时,楚漾逐渐感到头晕目眩。

他往后挪挪步子,勉强稳住身形,深呼吸一口气,甩了甩脑袋。

今晚晚班只值到十一点,再坚持会儿就可以回房间休息。

“你手怎么回事?”

凌意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一下就反应过来,“你吃海鲜了?”

楚漾点头,下意识抬手捂住那一片慢慢弥散的绯红色小斑点,痒,挠了一下:“我让,我让迦礼开车带我去买药,你继续,继续坐着吃。”

他半垂着眼,那道好看的眉拧起来,胡乱地扯了扯领带,莫名觉得喉咙发紧,呼吸短促。

恍惚间,楚漾一下子没站稳,手臂扶到椅背上,椅子腿与木地板摩擦发出尖锐声响――

“我还吃得下什么我吃,”

凌意舶嚯地站起身,挽至臂弯的袖口掉下来,瞥了一眼从房间跑出来一脸茫然的陈迦礼,压下眉眼:“你不用管。”

随即,他伸手去扶软了半边身子的人:“楚漾?”

“没事,我就是有点晕,手上痒,开点药就好了。”

楚漾摆手,语调克制,喝了点儿应逐潮好心递来的热水,也不管有毒没毒,仰头喝了一大半。

“得去医院。”凌意舶说。

楚漾甩甩脑袋,清醒多了,朝陈迦礼勾手:“迦礼你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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