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十七年[花滑]第86节

去海洋馆,海洋馆的员工自掏腰包给他们送礼物,说“没机会去冰场给你们俩扔玩具,那就在这儿送给你们吧。”

回国已经是春天,首体外的海棠花、桃花和玉兰花都开得正盛,天很蓝,风吹在身上很舒服,那天从动物园回首体的路上,路西想起自己文化课上学的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说的应该就是他们现在这样子吧。

――

那天后来还是路西和邓畅结伴回宿舍,他们准备要搬到新的宿舍区了,大奖赛结束国家队就给他们俩特批了每人一间二室一厅的运动员公寓,冠军级别待遇。

路西已经邀请邓畅和他一起住,前几天太忙,现在得闲,两个人拖着行李一起过去。

肩并肩走在去新宿舍区的路上,一路没遇到别人,从老瓦的舞会之后,他们一直没机会独处,这还是第一次。

路西走了几步就意识到自己老想盯着邓畅看。他觉得这也挺夸张的。

但经历过之前的事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像又算正常。

本质上路西还是个快刀斩乱麻的人,之前逃避过,既然莫名的想法又冒出来,他也就没打算再拖着,至少他得搞明白自己怎么想的。

那要怎么搞明白呢?

年中崔笑找了个女朋友,路西记得他说,是一起去喝咖啡时确定的心意。

于是路西拍了拍邓畅肩膀。

“嗯?”邓畅看向他。

“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吧。”路西说,“去喝个咖啡。”

邓畅愣了下说:“含咖啡/因咱们不能喝吧。”

路西说,“咱们就喝点水吃点东西也行啦,反正赛季也结束了,而且外面那家咖啡馆不是运动员开的吗,我记得是在白名单。”

说了几句话,这种求着邓畅的感觉反倒把他自己说恼了,又来了句:“你去不去,不去就算了。”

邓畅被他情绪突然的大转弯也搞的一愣,发了会儿呆才笑着说:“去,可以。”

路西心里一块大石头这才放下来,“那行,就这么说定了。等下我先去冰场溜达两圈,然后来找你。你要一起去冰场吗?”

邓畅对滑冰并没路西那么热爱,主要是真的很难找到第二个像路西这么喜欢滑冰的人。他说:“我收拾下屋子吧,你一会儿回来找我。”

路西神采飞扬地说:“行。”

――

之后路西就去了冰场。

世锦赛结束到现在,好几天没正经上冰,毕竟世锦赛的冰场要让给有项目的选手,回来这两天除了开会就是庆功,他感觉自己小肚子上都有肉了(只是感觉)。

回到冰场,想的不行。

简单拉伸了下就冲上冰,赛季结束,冰上就没什么人,这次又是就他一个,路西在冰面上轻盈地旋转、跳跃,快乐的像一只小鸟。

本来想的是就做点两周、三周跳过过瘾,但是滑了一会儿之后劲上来,就觉得这么低难度还是不够,所以路西又提了下速,准备来个三周半。

三周半这个动作,说它难在四周跳里绝对不算难,但又是个莫名其妙的坎。

因为六种跳跃里唯有它是向前起跳,用力模式和其他跳跃都不一样,路西做这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但是几次致命大失误都是从三周半这儿翻车。

所以这次就抱着「我得治治你这个小妖精」的心态又来了一次。

助滑半圈,冰场开了一半的灯,冰面上半明半暗。

路西从明亮处滑向暗处,看着冰面上的光影,莫名有种蒙了层阴翳的感觉,但他没在意,转身,预备动作,起跳。

在空中感觉轴又歪了,路西没多想,几天没跳了,第一次跳摔倒好像挺正常。

但是落地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不是这么简单。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落冰时没有站住,脚下一歪。

其实冰刀对脚踝有保护作用,路西的热身力度也足够支撑他完成三周半,但可能是因为之前就受过伤,可能是他的起跳姿势确实有那么一点寸劲,也可能单纯就是运气不好。

四周跳落冰的巨大冲击力是运动员体重的5-8倍,脚踝不堪重负,熟悉的剧痛汹涌而来。

倒地瞬间,路西甚至听见了「咔嚓」一声。

――

事情发生的很短暂,时间却好像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那些金牌、接班人、舞会、代言、喝咖啡的约定,那些春风得意、年少气盛,突然都变得很遥远。

还说什么「下个赛季」啊。

路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跪在冰上打着转滑出去很远,体温让冰面化了一层水沾湿了裤腿。

身体撞在冰场的板墙上,又因为惯性被弹回来,路西甚至没觉得疼。

他只是在冰面上失控滑行时恍惚地想,为什么又来一次啊。

作者有话说:

一定要说一下哈,不是为虐而虐,这篇文最开始的灵感就是小西的第二次受伤,因为作者的xp是战损(划掉),因为想要试着塑造一个「被自己的热爱辜负但还是坚持追梦成功」的角色,文名也是这个意思,十七年,回过头来,开心过也痛苦过――然后,嗯不会有第三次受伤啦。

第93章

几乎是事情发生的同时,助教已经从监控室着急地冲出来,问路西怎么样,让他不要动,又打电话大喊「队医!队医」。

很快路西被人小心翼翼地固定住脚踝然后抬到担架上,这个过程中邓畅和陈岐急匆匆地冲进来。

紧张有序的流程,脚踝处一刻不停的疼痛,包括医务室熟悉的器材摆放和消毒水味……所有的场面路西都经历过一次,就像在第一视角看老电视剧的回放。

可细节又大相径庭,每个细节都提醒着他这是新发生的事,他又受伤了一次。

很快拍的片子出来,医生神情严肃地走进来,冲陈岐点了点下巴。

陈岐顺从地跟了出去,邓畅想跟上,被拦住,他说了几句也没用,只能留在路西身边,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路西,眼眶都红了。

路西这时候反倒没想象中那么绝望,他甚至冲着邓畅笑了笑。

已经受伤过一次,他早就比其他人能更快地接受命运,无非就是再恢复一回。

但是路西也知道,这次受伤比上次更严重,都不用看医生的反应。

上次他只是摔倒,这一次摔倒之后,人滑出去,受伤的右脚狠狠怼在了冰面墙上,等于是已经碎掉的骨头又被挤压了一次。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已经疼得没办法更疼了,怼这一下都足够他受。

――

“粉碎性骨折……尽快安排手术……两颗钢钉……”

陈岐在跟路西叙述他的情况,路西听得很认真,但留在耳朵里的就剩这些关键字段。

等陈岐说完以后他问:“手术什么时候做?”

“一周后,等你脚踝消肿。”陈岐说。

路西点了点头:“打钉子疼吗?”

“不疼。”陈岐说,“会给你打麻醉的。”

路西又点了点头,没再问了。

――

一周后,路西做手术,手术很成功,但就算是成功,也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他再次搬进了特护宿舍。

这次因为伤情严重,没再能像上次一样由邓畅来陪护他。

国家队聘请了专业的康复训练师,照顾路西日常饮食起居的同时,每天用专业手法为他活动踝关节、锻炼双腿肌肉功能,以避免肌肉萎缩、深静脉血栓或关节粘连.。

这些康复动作等同于把关节和肌肉强行拉伸开,每一次都疼得路西浑身冷汗。

这段时间路西近乎是麻木的,他收到了很多关心、鼓励和慰问,但说实话,根本没心情看。

说实话以他这种情况,前途无量的运动员突然受到毁灭性的伤病,就算脾气变得极坏,谁来他就扔东西把人骂出去,都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有错。

但路西完全没有这样,他只是变得很沉默,什么也不说。

越是这样越叫人心疼,路西身边的人自动担当起了保护他的职责。

体总的领导试图来看他,被陈岐坚决拦在了病房外,说路西现在的状况没办法见人。陈岐连鞠躬带道歉,宁可吃处分都不让人进。领导的秘书脸都黑了,倒是领导本人还算通情达理,说算了吧,让运动员好好康复。

仅剩还能接近路西的就剩下三个人,黄斌、顾倩倩。

以及邓畅。

起初邓畅甚至不敢见路西,默默地在窗外看着他,他怕自己的出现让路西想起滑冰更难受,那副想见不能见的模样也很让人心疼。

直到后来有次路西问:“邓畅呢?”他才飞快地从楼道穿过来冲进房门,从那天起就雷打不动地每天来陪路西。

邓畅对路西比其他人都小心翼翼,他甚至连平时的运动服和运动鞋都不穿,天天变着花样的t恤牛仔裤板鞋,和训练那时完全不同的穿着打扮,他绝口不提训练,反倒在休赛期里每天花很多时间去附近的柯基咖啡馆和猫咖,给路西拍了一堆视频。

看到路西笑着说「脚好了也去转转」,邓畅才露出宽慰的表情。

路西心里觉得,某种意义上他对邓畅也够渣的。

那天说了喝个咖啡,之后就没了下文,可他现在实在是没心情去想那些事情,就算有心情想,现在这种废一只脚,前途未卜的状态下,他也兴不起任何儿女情长。

只能说,幸好那天他只是约邓畅喝个咖啡,没说任何别的,要不现在他都没办法面对邓畅。

――

术后一个月路西复查,医生说恢复状况不错,在x光片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脚踝里那两颗钢钉,贯穿了他断成两截的骨头起到固定作用,据说一年后这两颗钢钉就可以取出来。

术后两个半月,路西可以拄着双拐下地,他人生第三次学走路,还觉得挺神奇。

他受伤的消息冰迷都知道,只不过不知道具体伤情,也因为受伤很多商务还没签约就得取消,但这些都不是路西现在能分心去关注的问题,他甚至庆幸自己伤得早,还没签约,少赔了很多违约金。

他悄无声息地在特护宿舍里错过了春天,七月份,受伤四个月后,总算能够正常走路的路西再一次来到了冰场上。

――

重新学习滑冰,路西也经历过一次了,这一次来冰场,也是陈岐、助教崔笑、邓畅几个人一起。他们帮着路西戴好全部护具,绑好冰刀,一左一右地护着他上冰。

四个月没有滑冰,脚下就有点生疏,但这还好。路西蹬了两下冰,利落地滑出去,双足着地的葫芦滑和锯齿滑行也都顺利完成了,然后他开始尝试蹬冰。

最基础的蹬冰,是左脚一下,右脚一下,就像走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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