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沈长清瞳孔骤缩,好半天才道,“他的日记里,并无你太多笔墨。”
“这不可能!”女人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但她随即笑了笑,“无所谓,给你看我的日记也是一样的。”
似乎是看出来沈长清兴致缺缺,女人冷哼一声道,“你不是很在意颜家吗?你不看,颜末真正的死因可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逝者已矣”,沈长清道,“活着的尚且不能保全,哪里管得了……”
“这里面有天庭的大秘密!”
沈长清伸手,“拿来吧……”
女人翻了个白眼,递过一本破旧的书籍,牛皮绳磨断了几处,又被重新系过。
一瞧就知道这是实物,是保存了千年的东西。
沈长清轻轻翻开一面。
“玄德十六年春,妾与陈郎拜高堂。
“彩蝶绕梁飞舞,媒婆言我将幸福。
“我以为那是一段美好良缘的开始,殊不知,那只是段血淋淋的冤债罢了。”
那之后大段大段的文字都透着浓浓的深闺悲怨,十二岁的姑娘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人,从此一生葬送。
“玄德二十七年秋,我二十三岁了,却阴元仍在,我与婆婆说,放我归家吧,文轩哥哥只把我当做妹妹。
“婆婆点头答应,请我喝过茶水再走,她会与文轩说,让他写休书。
“你可知那十一年寂寞如雪的岁月里,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太天真!”女人又疯疯癫癫笑起来,“我怎么能想到那个老太婆竟然在茶里下药!又将我扒/光,丢进东厢房!她一件衣服也没给我留,我便是想逃,逃了之后呢!我的清白,我的声名,将荡然无存!”
“太狠了!她真的太狠了!然而她还不够狠!最狠的是那负心郎!”女人一边狂笑,一边歇斯底里尖叫,“他的妻怀胎九月,他却离家不归!老太婆请来大夫诊脉,是个女孩。”
“她当即拉下脸,骂我是个丧门星,生不出带把的也就算了,还好吃懒做。
“玄德二十八年冬,能把耳朵都冻掉的天,她赶我出门,让我去给人做奴婢,赚月银给她养老。
“我赤着脚在雪地里走,脚趾忍不住蜷缩,脚底快要冻烂了……我大着肚子,求了三天,也没有主人家肯要我……
“那天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想要坐下来歇一会,早就麻木的身子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血液染红白雪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我要生了!
“我挨家挨户敲门,求求他们救救我的命!一开门看见是我,他们就不耐烦赶我走,说不招我这样的女人!
“我跪下来祈求,终于有一户人家发现了我身下的血,为我叫来稳婆。”
第067章我求求你了,沈长清
那实在是一场令人难过的悲剧啊。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那个独自守着窗儿十一年的小丫头,那个在雪地里艰难爬行身后蜿蜒血迹触目惊心的大姑娘。
终是难产死了。
一尸两命,讽刺的是,她肚子里怀的分明是个男胎。
“那户开门的好心人家,把我和我孩子的尸体送回了陈家。
“老太婆很伤心,她的孙儿就这么没了,她从此恨上我,认为我是故意的,她觉得我就是不想给他们老陈家留种。
“她将我抛尸冰冷的河水之中,没人知道,我那时候其实还没有咽气。
“我被那锥心刺骨的寒冷惊醒了,我挣扎过,脚上绑着的石块太过沉重,刚刚分娩的身体无比虚弱。
“我站在河底,眼睛一点一点凸鼓起来,脸越来越紫。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起那年我出阁之时,阿母为我插上的木簪,阿父拍着我的肩膀说
“姑娘,爹帮你看过了,陈家的那小大夫是个宽厚善良的人,你嫁过去定不会受苦。
“木簪早不知扔哪去了,淹死的时候,我身上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仅仅是一张草席,两条裹脚布。”
女人用极度哀怨的眼神看着沈长清,“他们说你有求必应,为什么妾对案而拜十一年,你从未垂青过妾身。”
沈长清目光轻动,“若我回应,你还会为祸苍生吗?”
女人仰天大笑,“当然不会!”
紧跟着是叹息,“你哪怕在最后一天现身,救救我的孩子,我都不会生怨。”
“那,便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致歉”,沈长清微微低头,垂了眸子,“你受苦了,对不起。”
然后他抬头,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以你债主的名义,向你要一个回答。”
“我代他们问问你,他们究竟有何错?”
是一声极悲的,长长叹息,“你为何要吃阿眠,她哪里对不起你……”
女人在沈长清低头的瞬间,内心深处便已动摇。
“因为我恨你啊……”可她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尖酸刻薄,“我没那个本事诛仙,长清君多大的名气呀,我怎么敢跟您硬碰硬?”
“我只好先吃了那个傻丫头,她可是为你而死的啊哈哈哈哈”,女人大笑,“你既然猜出来我是太阴,知道我是个厉鬼,你还问这么可笑的问题,你脑子坏掉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大凶杀人有什么理由?那丫头不如我,只好被我吃,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谁也别想否认!”
“要么吃人!”太阴笑出眼泪,“要么被人吃!”